钱小曼捡起把铁锹，朝炉火走去。

人群自动为她闪出一条窄道，她的肩擦过他们的前胸，迸裂出安详的摩擦声。

她掀起一锹雪，盖在新升起的蓝火上，接着又压上了几锹。

人群中有人捂着脸蹲下来，许多人跺着脚返回宿舍。

钱小曼接连压灭了所有火种，脸上带着绝望的微笑：&ldo;听着，假如我冻死了，你们就赶紧点火：死了人，上头就不会追究。

&rdo;

我感觉到这女孩是无畏的，平素她的患得患失，小心谨慎不过是一种掩饰。

她乐于做个小鸟依人的女孩，然而她让自己大失所望，露出了苦心潜藏的本性。

那是我遇上的最寒冷凄苦的一夜。

撤去火，室外的寒流便源源涌入，首先是地面滑起来，冰霜像白毛般铺满了地，钱小曼便大声咳嗽，鼻子、眼睛都咳得通红。

不一会，毛巾什么的开始僵硬，能感觉到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，刺激着裹在棉衣内的肌肤。

我们两个都没敢睡，裹紧棉被盘腿坐着。

十一点后，寒流加剧，房子的四壁也结起雪白的冰霜，先是东一块西一堆，逐步就连成了片。

寒风呼号，不时有雪霰从门fèng窗fèng沙拉沙拉地撒进来；烟雾般的冷气从下部往上升腾，辣辣的；用手去测试，却感觉不出是冰还是烫，这才知道手也失去知觉。

&ldo;我没什么病。

&rdo;钱小曼有点坐立不安，嘴唇苍白如纸，她絮絮地说，流了不少血，但不会有危险，真正的女人都那样。

她抚了抚头发，动作中内裂出女性的妩媚。

我打量着那个成熟的小躯体，带着发现枝头坠着个小红果实的欣喜，那一点的相通会勾起一系列的相通。

我问：&ldo;要红糖么？&rdo;

&ldo;当然要。

&rdo;她带着享受待遇的从容不迫，在那儿坐得像个女皇。

暖瓶盖已跟瓶口粘连，扯开后，发觉里面的水已凉却，未结冰，摇起来还在哗哗响。

钱小曼只能干咬红糖，一手接着往下掉的糖碴。

她的牙啃嚼的噪音很长时间都成了一种催眠曲。

&ldo;别睡着。

&rdo;她凑在我耳边说，口里散出浓郁的红糖味，&ldo;在冰窖里睡，不死也会大病一场。

&rdo;

她递了块薄冰给我，我嚼后只觉得寒气内外交加。

钱小曼提议下地去蹦跳，她在那儿蹦了几下，突然双膝跪地，爬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