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礼之后，连队选出一立方米上好的板材运往郑闯上海的家，还有两对木箱。

临发货当天，郑闯母亲佝下腰，仔仔细细地在每一件货物上加贴了醒目的标签。

我忽然愤慨地觉得跟那能干女人的缘分断绝了，从此天踞一方，老死不相往来。

我甚至不想去车站送他们，后来果真没去。

她跑来向我道别，絮絮地说从此会把我当女儿对待：&ldo;今后有什么难处就给妈妈我写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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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我只有一个好母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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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换了换腿站，似笑非笑：&ldo;那么，再见了，早点回上海！

&rdo;她走到门边，返身说：&ldo;本来想把那些他的日用品留下给你，可听说你回上海学习，所以才全带走了……&rdo;

&ldo;你快走吧！

&rdo;我说，&ldo;求求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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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果然疾速地走掉。

我不懂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麻木，郑闯是独子加孝子，他死后他们竟没施于撕心裂肺地悲号，仿佛他该死，死得合情合理。

郑闯的母亲随身带来儿子的最后一封家信，逢人便说，那孩子平素总写规规矩矩的平安信，唯有这一封写得没头没脑，开了一长串清单索要东西，最令人惊诧的是他让母亲代买一块精致昂贵的女式手表，说有急用。

&ldo;我那时就想到要坏事！

&rdo;她说着，用手巾的一个小三角将眼擦得溃疡一般的肉红色。

死一旦连上了宿命，就产生了牢固的依托，仿佛一个渠道让悲痛经此去疏漏，跟防涝的排水管相差无几。

当初我觉得郑闯被宿命架空了，亏得厉害，后来我自己推翻自己：宿命并非针对死人本身，死去的郑闯永久安然无恙地置身芳甜的地底；宿命不过是针对了活人脆弱的魂灵。

那个能干女人正通过她的宿命解释拯救了自己。

我想拥抱她。

给她我青春的热情。

我没等到去沪的通知，待我想到申明我肺部一切正常时，有个本地女孩已坐上了南去的列车。

我把区医院的x光透视报告撕得粉碎。

&ldo;体检当天你怎么不去查？&rdo;指导员懊丧地说，&ldo;现在别人都走人了，你得个&lso;正常&rso;还有何用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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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当时我提出过。

&rdo;我说，&ldo;他说不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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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ldo;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。

&rdo;他说，&ldo;体检表填着不合格，场部就换了人，还埋怨我们送了个病包子！

这事办得……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