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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题就出在这街心花园上。
街心花园一诞生,十字路口扩大了,就扩大到了金莲的金莲时装店,就要求老大家里扒掉半间房。
这时候已时值仲春,街外的小麦都已筷子高低,终日间刘街除了它的商业气息,就是从田野上漫过来的小麦的青冽冽的腥气了。
老大在街头上王奶茶屋的对面,用土坯垒了一个公用厕所,一男一女,他的小麦就长得黑旺旺冒着绿油,和假的小麦一样。
在扩街的过程中,村委会成立了一个民兵队,民兵队的任务是专门扒那些影响扩街的房屋和建筑,比如谁家门口的猪圈、公厕、炸油条的棚子,卖钉耙的农具柜台,卖吃食的锅灶,小酒馆侵伸到外面摆放桌子的水泥地面,还有挂卖衣服的铁皮屋,专卖地下书刊的书报台和盗版磁带的劣质的塑料棱板房。
民兵队总是跟在村长庆的身后,前呼后拥,扛着铁锨和镢头,像将军身后的士兵扛着枪。
他们走到那儿,村长往路边上站一会,闭着一只眼瞄上一阵,指着一样东西只说一个字‐‐扒。
那东西的主人还没醒过神儿,民兵队就呼啦一下,把那东西推翻扒倒了,尘烟腾腾了。
老二是民兵队的成员之一。
老二统共亲手扒过9间房子、14家柜台、16个锅灶和饭店的6个简易水泥吃饭桌。
这一天傍黑的时候,老大往地里挑了一天人粪尿,金莲没有让他进灶房。
金莲自己到灶房烧了菜和汤,馍是到街上买的热烧饼,一家人正吃饭时,老二说村长让扒掉店头上的半间房,说完就又低头吃他的烧饼了。
仿佛那扒房不是大不了的事,并不要与谁商量似的。
老大说不扒不行?
老二乜一眼老大说,当然不行。
老大就悠然叹了一口长气,说那你在村长鞍前马后干啥?不是白在民兵队里干了,知道村人们骂你啥吗?
老二偏头瞟着老大,说知道哩,骂让他们骂去。
老大说,骂你们是村长喂的狗哩。
老二说,管他狗啊猪的,有一天我当了民兵队的队长,看他谁还敢骂。
吃了一口烧饼,又说,奶奶的x,当了民兵队的队长,刘街成了镇,设立派出所,我要成了派出所的所长,那些骂我的人不给我叫爹才怪呢。
老大就不再说啥了。
老二的志向做哥的自然明白。
当年父母死后,老大十几岁就退学下来,挣工分种地,供老二读书。
老二在初一年级升级考试中,作文的题目是《我的理想》,班里的同学都长篇大论,飞翔着幻想的翅膀,有的要当工程师,有的要当科学家,有的要当作家,最不济也要当一个人民的好园丁,而全班只有老二的作文只写了一句话,五个字‐‐我要当县长。
40分的作文,老师给老二的只有1分,可见了老大后,老师却说,怕将来全班只有你兄弟最有出息呢,你就好好供他读书吧。
老大虽然只供老二读书供到高中毕业,可老大坚信老二是要成为一个人物哩。
事情似乎这样就算过去了,扩街扒房,扒的并不只是老大一家,然又吃了一阵饭后,老大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,说我们家的是水泥预制板,扒半间那间不跟着塌了嘛。
老二说扒半间,其实也就是扒一间,这样嫂子的时装店就只剩下一间了。
这当儿一直低头吃饭的金莲抬起了头。
金莲说留那一间干啥儿,全都扒了才好呢。
老二有些惊愕了。
自金莲走进这个家,她哭过,哭的时候是独自躲在屋里或厕所,碰到老二时,就把头扭到一边去;她也忧伤过,忧伤时她在时装店里呆坐着,见了老二那忧伤就烟消云散了。
在老二面前,她从来都如早熟的妹样听他说话,看他做事,仿佛家里的老二是老大,才是她的真丈夫。
她没有像大嫂如母那样对过老二,也没有像大嫂老姐那样对过他,她把他当做这个家的顶梁柱。
老大也把他当成顶梁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