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人，伊人梁晓声

三十三

从坡底村的地理位置来讲，少年宫在松花江对岸，在城市的江畔街上。

离它不远便是江桥。

直到成了少年宫的器乐演奏学员以后，十五岁的坡底村的少年的脚步，才终于跨过江桥踏上了城市那条美丽的街道。

每星期的一下午，风雨无阻。

好在五里坡中学初二年级的课时一向排在上午，乔祺的正常学习倒也没怎么受到影响。

他在五里坡中学逐渐被视为幸运儿了。

而在少年宫也越来越受到器乐班老师们的一致喜爱和夸奖。

转眼到了1979年的冬季。

乔祺记得很清楚，那一天中午开始下起了第一场雪。

他照例去往少年宫，在江桥用枕木铺成的人行过道上印下了第一行脚印。

他没有想到老师高翔会站在桥梯旁等他，怀里抱着一个用小棉被包着的孩子。

老师的棉帽子棉袄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，怀里的小棉被襁褓也落了厚厚的一层雪。

老师说：&ldo;乔祺，我一直在这儿等你。

&rdo;

老师的表情怪怪的。

他诧异极了，不知说什么好。

老师又说：&ldo;乔祺，我要求你一件事，你肯答应我吗？&rdo;

他连想都没多想，就值得完全依赖地点了一下头。

&ldo;你到我跟前来。

&rdo;

他走到了老师跟前。

&ldo;你看。

&rdo;老师掀开小棉被的折角，被角下现出一张白白嫩嫩的婴孩的小脸儿，戴着一顶红毛线织的绣球帽，挺香地睡着。

&ldo;可爱吗？&rdo;

他说：&ldo;可爱。

&rdo;

&ldo;是个女孩儿。

&rdo;

他说：&ldo;啊，是个女孩呀！

&rdo;

&ldo;她才半岁多。

&rdo;

他说：&ldo;那该说话了。

&rdo;

&ldo;来，你抱着。

&rdo;

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老师怀中接过了那女孩儿，之后紧抱在自己怀里，生怕一失手掉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