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欣慰之余，古根生又不免忐忑：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，人家银山的同志这么够意思，他总不能把这点意思弄成不好意思吧?好不容易才顶住了文山石书记和那位方老代同志，银山方面又攻上来了，而且一下就攻到了他的痛处。

于是，古根生没容宋副市长开口，就先一步故作随意地说：&ldo;老宋啊，你咋还有心思去上海帮我接孩子?你也许还不知道吧?你们独岛乡千把号农民为硅钢项目的用地闹起来了，就是昨夜发生的事，差点要了章桂春书记的命啊!&rdo;

宋副市长并不吃惊，满脸堆笑说：&ldo;古主任啊，你太夸张了吧?这事我知道，章书记刚才还给我来了电话哩!哪来的千把号农民?就十几个人到乡政府上访嘛!章书记也不是特意赶过去的，本来就说好到独岛乡吃饺子，与民同乐嘛!&rdo;

古根生吃不准了：难道石亚南和方正刚吃豹子胆了?在这种事上也乱说?

宋副市长又恳切地说：&ldo;章书记去独岛乡路上是出了点车祸，手上擦破了点皮，又不会染上破伤风，要得了什么命?哎，古主任，谁又在给我们使坏了?&rdo;

古根生不敢多说了，扮着笑脸道：&ldo;哦，那就好，那就好，那我就放心了!&rdo;

宋副市长益发诚恳，&ldo;古主任，我们这个项目你就放心批吧，章书记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，明说了：项目批不下来，不准我回银山，要我在你这上班哩!&rdo;

古根生心里不由得叫起苦来：宋副市长送来的哪是儿子，分明是人质嘛!

周梅森《我本英雄》

七

尽管在古根生面前一口一个&ldo;老赵&rdo;的喊，可真来到赵安邦面前，方正刚却不敢张狂了，从头到脚换了副模样。

进门献了花，问候过领导，就乖猫似的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，接受领导的审视和检阅。

沙发正对着病床，是张孤立的单人沙发，没地方放茶杯，秘书送了杯茶过来，方正刚就双手端着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，像捧了个火炭。

看赵安邦时，小眼睛里努力放射出无比忠诚的光芒。

赵安邦态度还好，&ldo;正刚同志啊，年还没过完，咋想起跑到省城看我了?&rdo;

方正刚扮着笑脸，&ldo;赵省长，听说您病了，我们文山的同志都很担心呢!&rdo;

赵安邦&ldo;哼&rdo;了一声，&ldo;担心啥?是不是担心我得了政治病，要下台了?&rdo;

方正刚心里一惊：这老赵，就是看他不顺眼!嘴上却道：&ldo;哪能啊，赵省长!&rdo;

赵安邦显然不待见他，公推公选上来后，这位省长除了工作，几乎从没和他谈过任何无关的话题，这次不是因为要为文山争利益，给银山上眼药，打死他也不来看这位省长!他怕啥?他是靠民主公选上来的，只要工作上没大的失误，就算赵安邦再不满意，也拿他没办法!当然，他也不愿和赵安邦这么老僵着，据说省委书记裴一弘要上调北京了，赵安邦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省委书记，能缓和的关系还是要缓和的，起码别让这位领导找到什么碴，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头啊。

于是，方正刚便无话找话说：&ldo;赵省长，咋听说咱裴书记要调北京了?&rdo;

赵安邦讥讽地一笑，&ldo;耳朵蛮长嘛，谁说的啊?哪位中央领导接见你了?&rdo;

方正刚有些窘迫，&ldo;中央领导会接见我啊?也……也就是大家私下传嘛!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