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不愧是个政治人，赵启功内心的虚弱谁也看不出来，这阵子抛头露面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。

省电视台的西川新闻里几乎每天都有此公的镜头，不是在这里讲话，就是在那里视察，甚至还在省作家协会组织的诗会上进行诗朗诵。

给人的印象是，这位省委常委、副省长非但没有倒台的危险，倒是风头正劲。

李东方由此想到，这个政治人既然一时还倒不了，那么他就一定会将政治攻势顽强继续下去，下一步必将逼他在国际工业园问题上和钟明仁决一死战，自己坐山观虎斗。

果不其然，一周后，在共同接待欧洲一个政治文化代表团的外事活动间隙，赵启功把李东方悄悄拉到一旁，仍像以往一样亲热，笑呵呵地说：&ldo;东方啊，我接受了你老伙计的批评，把该做的全做了，该说的也全说了，你怎么办呀?啊?

国际工业园还不该关园吗?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市委书记，你还准备让我们青湖的老百姓忍耐多久啊?&rdo;

李东方挺自然地笑着：&ldo;老领导，你放心，我这人你是知道的，嘴上不说，心里啥都有数!该做的工作早就在做了，准备尽快开个会，先把污染最严重的12家企业头一批关掉!&rdo;

赵启功很恳切，也很知心地说：&ldo;东方啊，最好是全园关闭，不要拖了，也不要抱什么幻想了，还是趁热打铁比较好，对你和峡江都比较有利!你现在关园，钟明仁会把账记在我头上，你就没太多的压力了。

&rdo;自我感动着，又说，&ldo;我们是老伙计了，我除了有个对党和人民负责的问题，还有个为你老伙计负责的问题。

&rdo;

李东方连连点头，应和说：&ldo;是的，是的，老领导，你的为人峡江的干部群众谁不知道?这阵子大家都挺怀念你哩!现在市委大院里议论可真不少，都说你老领导懂得保护干部，连我小妹妹李北方都这么说，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。

&rdo;

赵启功摆摆手：&ldo;东方啊，这些没原则的话不要听，也不要往心里去!我这个人啊，过去就是太讲感情，太善良，总把人往好处想，结果，才在用人方面犯了这不少错误，也给峡江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损失，给你们这届班子添了麻烦!&rdo;

说到这里，他停下了，似乎很随意地问，&ldo;哦，东方，怎么听说你小妹妹也卷进去了?&rdo;

李东方也尽量显得很随意：&ldo;经不起考验嘛，4年前收了一家电脑公司的回扣，被举报了，主动退了赃。

&rdo;

赵启功拍拍李东方的肩头：&ldo;你老伙计就是过得硬!&rdo;想了想，却又以一副朋友式的口气说，&ldo;不过呀，也别走极端!该关心还是要关心，毕竟是你亲妹妹嘛，你真这么板着脸公事公办，老百姓还会骂你!骂你什么呢?骂你只爱惜自己的羽毛，骂你没人味!对自己的亲妹妹都没人味，对老百姓还会有人味呀?啊?&rdo;

李东方也跟着苦笑：&ldo;老领导，这理可全在你手上，我算服你了……&rdo;

周梅森《至高利益》

第三十三章正说到这里，省政府一个秘书长过来了，说是和欧洲代表团中国问题专家的会谈马上就要开始了，请二位省市领导入座。

李东方和赵启功这才中断了暗藏锋机的交谈，步入多功能国际会议厅。

那天很有意思，和赵启功一番唇枪舌剑，接下来，和欧洲那十几个中国问题专家的会谈也是暗藏锋机。

欧洲这个代表团里，有个叫威廉的中国问题专家是欧洲议会议员，据我方翻译介绍说，曾八次来华访问，一直关注着中国正在进行的这场历史性改革。

威廉议员在会议一开始就开门见山说：&ldo;对中国的事，我有三个不理解：一、你们有一首着名的歌曲唱道：1979年，那是一个春天，小平同志在中国南海边画了一个圈，我的第一个问题是：这个圈怎么这么起作用?&rdo;

赵启功微笑着，很有风度地回答说：&ldo;小平同志画圈的地方就是深圳，就是决定搞特区，搞特区的这个决定符合中国人民打开窗口看世界的渴望，符合中国改革开放的实际，符合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，所以，这个圈就起了作用。